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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t. 1

Act. 1

【奥兹学长,你可以陪我逃学一天吗?】

学妹对我甜甜地笑着说,嘴角勾起了两个小酒窝,亮橙色整齐的马尾辫儿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一晃一晃。

看到她认真的眼神,我心里竟然生出了感动的情绪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的风评在女生中就变得越来越差,从来不敢想在学校里还有愿意主动邀约我的女生。

但是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?明天就要开始考试了,即使学妹你只要面对普通的期末考,不好好复习也还是会出问题的。【呃……必须是今天吗?考完试以后大家再痛快地玩不行吗?】

【不行。】学妹有些急切地抓住我的手。【今天真的很重要,非常非常重要。】

重要?因为是我们同在一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吗?这么说来还真是有些伤感。

暗恋多年的学长就要离开,学妹终于鼓起勇气去告白,明知道几天后就将迎来伤心的分别,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再见……这就是少年人炽热又青涩的爱情吗?

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。

【你确定没有找错人?不是旁边那位仁兄吗?】

我用手指指一直站在旁边的银发帅哥卢卡斯。

他是我的侍从,也是我最好的朋友。

“侍从”是一个老到该进坟墓的词语。和几百年前魔族统治下森严的等级制度相比,现在的“侍从”其实更像是贵族家地位略低的养子,作为主人的保镖,搭档或者幕僚而存在,如果主人不幸早夭或者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,他们甚至有可能继承主人的身份成为真正的贵族。

如果教不出一个优秀的儿子,教出一个优秀的干儿子也好,顺便还能给不争气的儿子一点儿压力。

但是,卢卡斯给我的压力明显超标了……和他在一起的时候,我反而更像侍从。

没错,卢卡斯-格雷文,女生们公认的“王子大人”,身材挺拔,成绩优秀,温柔谦和,幽默风趣,除了有点挑食和出身不好之外没有缺点的完美男人。尤其是那张帅到让所有男生“惨绝人寰”的脸……如果拿普通人和他作比较,两者之间的差距大概等同于恐龙和洋娃娃吧。好在这位“女生大杀器”在恋爱方面还没有开窍。

反观我自己,距离金发有一线之差的稻草色头发,距离帅哥有一线之差的伪娘脸,距离标准有一线之差的身高,就连成绩也与优秀相差一线。

我看着卢卡斯,再一次感慨自己的人生。小学妹,你约会应该找旁边这位啊!

只是没想到学妹跟本不理会我的“推销”,反而用力摇了摇头,一字一顿地说:【没有认错。姐姐大人说了,我命运中的另一半只能是奥兹学长!】

你是电波系吗!!还有你的姐姐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神啊?虽然我很想这样吐槽,但是面对不熟悉的女生实在难以说出口。

她用那双海蓝色的大眼睛坚定地看着我,除非得到回应,否则一秒也不移开。

【那个……呃……】

我被学妹的气势震慑住,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
【奥兹。】卢卡斯把手搭在我肩上。【只是少了一天的准备时间,本质上对成绩没有影响吧。小姐以前也说过,考试前疯玩一下成绩反而会更好。再说了,拒绝女士的邀请可不是绅士的行为。】

考试前疯玩……这还真像极了我那失踪了六年的姐姐的风格。而且卢卡斯说的也没错,牺牲一天准备时间换来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,我实在是赚到了。

【那好吧,不过天黑了就得回来。我明天还要早起。】

【嗯!】学妹高兴的点点头,耳朵和面颊都染上了胭脂色。

到了下午明媚的阳光渐渐变淡,天空中的白云连成厚厚一片。

我和学妹手挽着手,并肩走在街上。

不过,也就是手挽着手而已,除此以外和我印象中的约会差距颇大。

几个阿姨坐在石台上一边织花一边照看摊子,偶尔闲聊两句和自家的儿女有关的话题;一伙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踢球,不知怎么得就打了起来;年轻的商贩看到我们走来,立刻开始大声叫卖,也不管自己卖得是漂亮的头绳还是臭烘烘的咸鱼,年纪大的看到以后就只是摇摇头咂咂嘴,各做各的事情去了。

总之,一点儿浪漫气息都没有。

【那个……为什么我们要到这里来呢?好不容易有一次休息机会,去公园或者博物馆玩不是更好吗?】

这种杂乱的旧城区怎么看都不是约会的好地方吧。而且似乎刚刚发生了案件,有一小队士兵在不远处巡逻。

【可是这里有更平凡的气息啊,如果和奥兹学长在一起……】学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。

和我在一起?!这么快就进入柴米油盐的阶段了吗?一般的少女应该是更浪漫一点的吧!

不过学妹的确不像个追求浪漫的人,虽说是在约会,但其实一上午也只是在煞风景的街道上并排走路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而已。如果不是午饭的时候她被辣椒呛到,给了我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,现在恐怕连牵手也做不到吧。

【和我在一起做什么?】我一时兴起,用调笑的语气问。

学妹没有回答,只是突然抱紧我的右臂,把越来越多的重量压在我身上。

【怎,怎么了?】

谁来告诉我,我该怎么做啊!

第一次约会,还不怎么亲密的女孩突然像考拉一样挂在自己身上,这绝对超出一个十五岁男生的应变能力。虽然我自认为有一颗色心,但是实战就……

我紧张又尴尬地东张西望,突然发现身边聚集了许多士兵。

这是针对单一目标的二梯队包围圈,适用于十到十五人,虽然只是基础知识,但也有可能在考试中出现。眼前这个明显不合格,执行者缺乏训练,漏洞百出,不过我和学妹为什么会站在包围圈中间呢?

【你们两个,不要动!】

士兵小队的指挥官走过来,是一个长着雀斑娃娃脸的小个子,穿着一身蓝边的翠绿色军服,皮鞋的硬底和小石块铺就的地面之间发出啪啪地撞击声。

竟然是自卫军?为什么军队要介入治安兵的任务,而且还是来抓……我?

【等一下学长,我们是骑士学校的学生,不是魔族。】

我大声喊了出来。

自卫军是仅仅为了消灭魔族,保卫人类而成立的军团。作为骑士学校的学生,我和学妹将来也会成为自卫军的一员。眼前的小个子说不定是我们同校的学长。

【真是抱歉。】小个子冷酷地说。【我们要抓的就是潜伏在骑士学校的邪教组织的成员。】

快速地思考过后,我打算放弃抵抗。毕竟我和那种支持魔族的疯狂组织毫无瓜葛。如果顺从的配合调查,只需要几个钟头的时间吧。可惜约会只能泡汤了。

我可不想错过毕业考,学妹你也不想错过期末考吧。

我缓缓的举起手来。

周围的士兵立刻举起武器对准了我。

欸!这反应不对啊!

【请跟紧我,奥兹学长!】

学妹用清脆的声音喊着,冲向包围圈的破绽之处。

【等一下!】

我不得已追了上去。士兵们围上来,我只好抽出佩剑把他们的武器荡开。学妹抓住我的手,像泥鳅一样从间隙中穿过,我也跌跌撞撞的跟了过去。两个人在街上狂奔起来。

最有威胁性的小个子队长让士兵追了上去,自己却留在原地,拿出了对讲机。

【这里是麻雀。还有人协助犯人逃跑。】

【没有抓住吗?】

【已经确认犯人及其协助者都是骑士学校的学生。一个治安兵小队的战斗力太弱了。】

【我知道了,我会联络其他小队。】

在一个无人的狭窄小巷,我和学妹终于甩开了追兵。两个人站在破旧储物棚的阴影里,喘着粗气。

【这是怎么一回事?】

我像小说里的霸气男友一样,手撑在墙上,把学妹圈在角落里。只是因为身高的缘故,手臂放在她肩膀的一侧。【你为什么要逃跑?!告诉我你是不是他们要抓的人!】

我大声地质问她。为了我那被利用的初次约会而愤怒。

【不是的。不是的。】

【那你为什么逃跑?】我皱着眉看她。

学妹也抬眼看着我,嘴紧抿着,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动。

所谓的魔族及其拥护者,拥有扭曲的心灵和邪恶的魔法。虽然学妹的举动难以让人理解,但是那绝对不是恶质的。就像是卢卡斯说过的,女人都会有奇怪的举动和想法,男人永远无法弄明白。弄明白的,可以去变性了。

好吧,你赢了,卢卡斯。我不会去深究。

【唉,不问了。】

【是……是吗?】

我这才发现学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。

早晨见到她的时候,她就像太阳下的向日葵一样,散发着活力的气息。而现在的她看上去无力又无助。不知不觉间我的愤怒已经褪去。

【不用担心,其实我父亲也是翡翠自卫军的一员,位置不高也不低,但是在这一地区有些名气。如果我们出去向他们解释清楚,应该很快就能解决问题。】

【真的吗?】

【骗你也没有意义吧。】

【对,对不起,奥兹学长。】

【不用道歉。你留在这里,我出去尝试和他们接触一下。】

我让她坐在地上,却被她抓住了衣角。

【不会有危险吧?】

【放心,我们本身是清白的。】

我走到巷口,靠在拐角向外面瞄。

背后传来肉体与地面碰撞的闷响。

我猛地转过头,看到学妹已经倒在地上。她身边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蓝绿色。

那是定点释放的毒气魔法。发动攻击的地点是……附近的制高点。

刚才的小个子和另外一名绿军服站在高高的烟囱上,他们手中的武器对着我。

在学校的训练让我瞬间判断出形势,但是找不到反抗的方法。尚未成为自卫军成员的我,没有携带魔法道具的权限。我拥有的武器只有腰间的短剑,最多再加上小巷里可利用的其它杂物。

【请等一下!】我大声喊。【我们不会反抗,请不要使用杀伤性的魔法!】

一道淡蓝色的光从胸口穿过,一瞬间我就失去了意识。

冰冷的硬物让我的脸颊生疼,左侧的肺像被火烧伤过一样。恍惚间我被人从地上拉起来,按到椅子上。

这是一间昏暗的审讯室。虽然不像被魔族统治的旧时代那样挂满恐怖的审问道具,但是哪怕是我这样的学生也懂得至少十种徒手就能完成的刑讯方法。

啊,又想到考试内容了。

【清醒了吗?】

思维逐渐清晰起来,但是大脑里像有一把锥子在乱戳,疼痛随着我的思路不断转移。我用带着手铐的手用力捏了捏额头的皮肤,看清了眼前的人。

浅棕色的头发,威严的方脸和锐利的灰眼睛。这个男人和父亲差不多年纪,但是威慑力的等级绝对不同,一看就是负责审讯的老手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。

【你叫什么名字?】

我小心地吸气,然后报上自己的名字。

【奥兹……莱内克,欧拉夫•莱内克的儿子】

对面的人抬起了眉毛,额头上的“田垄”(卢卡斯语)变得更明显了。看来他认识父亲。

【不要说谎!】协助审讯的年轻军官严厉地说。

【您可以让父亲和我当面对质。】

【你认为这样我们就无法戳穿你的谎言吗?!】年轻军官要拍桌子,但是被中年人制止了。

【不要说多余的话。莱内克队长在昨天邪教组织的袭击中受伤,目前不在这里。】

【哎?!父亲他受伤了!没事呃咳咳……】

我猛地站起来又激动地说话,肺部的火团席卷上来,最后不得不蜷成虾米,不停的咳嗽。过了好久才恢复过来。

在此期间那个中年军官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我。最后他发话了。

【莱内克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个小相册,你去把它拿来。】

看着年轻军官走出去,我终于松了一口气。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,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
【据我所知明天就是骑士学院的毕业考,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出现吗?】

【我……在和学妹约会。因为卢卡斯,呃,我的侍从说考前放松对提高成绩有帮助。】

【在那种地方约会?】

重要的问题来了。对付审问应当先抑后扬,把自己微妙的把握在略有疑点的程度上,之后再提供合理的解释,就能让审问者放松对其他隐藏点的关注……不对,现在又不是复习的时候。

我用力晃了晃头,把杂乱的想法赶走。

【说实话,我也不知道。不过学妹说那里有生活的气息……虽然不够浪漫。】

【那么,被询问的时候你们为什么逃跑?】

【一开始我没有反抗,但是又不能放下学妹不管。至于她为什么有那样惊慌的表现,我不知道。】

仔细回想一下,在整个约会的过程中,我一直被牵着鼻子走。

【相册拿来了。】

年轻军官把我的救星放在桌子上。中年军官翻动相册,最后抽了一张相片出来。

【你父亲经常给我们展示这些照片。】中年军官说。

照片上双胞胎的两个哥哥摆出奇傻无比的姿势,我则纠结地站在一边。稻草色头发,伪娘脸,体格比现在瘦小一些,在这三年里我几乎没什么变化。

【这是兄长们的毕业照,也是……我在入学之前的照片。】

同父异母的,年龄最大的姐姐在那时候已经失踪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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